文|《中国企业家》 谭丽平
编辑|张昊
头图来源|受访者

由于将一款还未进临床的原创新药,卖了70亿元,乃至许多行业内人士都是第一次知道了黄超兰和她所创立的昱言科技。
7月11日,法国药企益普生宣告就药物分子FS001与昱言科技达成互助:昱言科技将这款ADC(抗体-药物偶联物)药物在环球范围内的开拓、制造和商业化的独家权利容许给益普生,潜在总交易额为10.3亿美元。
交易很快引发关注。益普生是一家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大型跨国药企,今年在ADC领域的脱手仅两笔,而昱言科技只是一家成立仅3年、目前坚持在20人旁边的初创团队,有些“横空出世”的意味。
在近两年全体ADC对外授权的热潮下,这却是一个非范例的创业故事。
相较与海内生物医药行业的创始人多数都出自国外有名药企,之后归国创业。黄超兰长期从事根本研究,在这笔交易表露之前,她更为行业所熟知的是临床和学术身份——北京协和医院疑难重症及罕见病全国重点实验室实行副主任、北京协和医学院终生教授、清华—北大生命科学联合中央研究员等。
结果,她第一款药就做成了。
来源:受访者
她身上有着浓浓的“科学狂人”的味道,有一套可以上升到“平台”“系统”级别的创新方法论,从靶点设计,就有别于现有海内的药物研发流程。
“就像到了一个凶案现场,科学家是那个侦查。水平低的侦查看到一把刀,就认定这是凶器,然后就环绕这个去证明那个人是凶手,全体过程便是去验证他的‘假设’,很随意马虎走错路。而我是要搜集所有的证据,全体房间的人证、物证等等,都要有。”黄超兰以为现在做药直接从小白鼠开始,就像是在一个完备虚拟的环境里探索事物。她认为,一定要从病人身上搜集“证据”,这才是第一步。
FS001就展示了令人惊异的药效和研发速率。从2021年开始立项,到做成一个药物分子,只用了两年韶光。相较之下,传统的药物研发流程到这个节点,一样平常须要5~7年。
全体海外交易也很高效,“只用了大半年韶光”。前期的一段韶光,黄超兰让公司技能出身的高管去会谈,团队没有商务履历,走了一些弯路。“后来我们在国外找到一个很专业的BD(商务拓展),再加上我、COO以及业务高管临时组成了会谈团队,我5月加入,7月中旬就完成了交易。”行业常规的外洋授权交易,周期一样平常以年来打算。
她也并没有因此趁热打铁去融资。在2021年拿到一笔超亿元的首轮融资之后,黄超兰对成本的态度便是“合则来”。她十分在意投资机构对公司的认知和定义,就算在生物制药领域成本遇冷,全体行业都在找现金流的情形下,她也会由于“估值低”而谢绝投资。
在她的理解中,首款产品在短韶光内就授权成功,便是对公司体系的认可。目前,昱言科技在研的有十几条管线,靶点涵盖肿瘤、自身免疫领域的多个适应症,“并且都瞄准了First-in-Class(原始创新),这是我们跟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
交易环节的打通,对付她最大的意义便是可以更自主地调控节奏,而不是依赖于融资这唯一的一条路。
“做公司都有风险,但是比拟其他所谓的蛋白质组公司,我们第一,资金流很康健;第二没有冒死招人,都是掌握在二十几个人,其他的同类型公司上来就一百多人了。”黄超兰认为对付一家初创公司来说,这样风险最小。
2022年,她本来操持是想靠着已初有成果的FS001融一大笔钱,把管线往临床阶段推。现在,她也不想去跟行业“较劲”了,不过终极还是想完全地做出一款药的,只是节奏变了。
“我可以卖一个管线,手上就有足够的钱去把我喜好的一些管线推到临床,现在这个可能性已经存在了。”黄超兰说。
她正在把昱言科技变成一个“欧美范儿”十足的创业公司。在生态系统相对发达的欧美制药行业,有一大批科学家一开始创业便是小团队作战,以卖管线来坚持生存和积攒能力。这些公司都带有创始人极其个人化的印记,也每每代表着全体行业最前沿的创新趋势。
来源:受访者
于黄超兰而言,创业并不是她猜想之中的事,但在当下的环境里,这类摆脱了“大军团作战”固有思维模式的创业路径,或许是这个时期下的新解法。
非范例科学家创业者黄超兰算是“半路出家”。
在本科毕业后,她先是去中学当了几年西席,创造并不适宜这条路,于是重回校园攻读物理化学专业。受博士导师启示,她进入了质谱技能研究领域,这为接下来的创业之路打下主要根本。
发明于物理学家的质谱技能,原来是化学领域中非常主要的剖析方法,最初科学家只是将它用于剖析元素,小分子和中型分子,而由于生物中的大分子比小分子大成千上万倍,且构造非常繁芜,因而质谱技能和生物学相隔很远。
直到2002年,诺贝尔化学奖颁给了“发明了电喷雾和MALDI两个离子化方法”的两位科学家,质谱技能才走进生命科学领域。随着2003年人类基因组测序的完成,“后基因组时期”到来,人们创造基因组学信息不能完全阐释繁芜疾病的发生与发展,人类由此对基因组下面的转录、蛋白和代谢的解读需求变得更高。
这个中,蛋白质是生命活动的功能实行者,蛋白质组学也成为个中最主要的研究领域。于是,“看清楚”蛋白质的组成、构造,判断生物大分子的身份功能就格外主要,质谱逐渐成为个中最强劲的工具之一。
黄超兰后来前往美国,进入的便是蛋白质组学之父John Yates的实验室。这一待便是8年,在此期间,黄超兰补充了根本生物学和生物信息学的知识,加上之前的学术履历,她有了深度的交叉科学研究背景。
2013年,国家蛋白质科学中央筹建,受到邀约的黄超兰带着前沿技能返国。在此事情期间,正是在打仗了诸多科学家和临床年夜夫之后,她创造了制药的困境:许多根本生物学的研究职员以发论文为主,但真正办理临床问题是要以转化为主,而科研文章上的研究成果每每很难直接转为真正办理人体问题的结果。
难点就在于根本生物学体系中的研究,紧张是研究假设为主,从动物模型开始实验。“但动物和人体机制还是相差太大了,由此导致许多药物在后续的临床阶段存在非常高的失落败率。”医疗行业常用一句著名的“谚语”——十年十亿美金,来描述这个过程的繁芜度。
从动物开始,再到人体,靶点如何能精准?“为什么ADC赛道这么卷?由于只有少数药物靶点被验证有效,大多还是从文献上看过来。大家都没有技能实力去开拓靶点,于是造成靶点集中。”黄超兰一开始就决定不跟随,这是海内初创药企的范例策略,她要用自己的专长蛋白质组学去找创新靶点。
与此同时,2015年,她不雅观察到精准医疗成了风口,但当时的精准医疗紧张被基因测序工具所垄断。她有些“不服气”,蛋白质与蛋白质、蛋白质与基因之间的相互浸染状态该当更能直接反响疾病的发生、发展状况,这也是精准诊断疾病的核心方法。
但还是技能门槛高,数据的可及性低,不是行业首选。她开始利用基于质谱的蛋白质组学及其他多组学技能的整合,辅以生物、化学生物学等其他跨学科领域的技能和手段,大规模地发掘基于疾病问题和临床行列步队的生物标志物,终极完成了自身技能方法论的开拓。
这个技能的打破花了6年韶光。她还是一向的思维,并不像一个纯粹的研究者,“发论文随时都可以,但要做出可转化的、可被验证的成果,就要花很永劫光。”
她那时候还没有强烈的创业想法,但彷佛都在为后来的创业做铺垫。
2021年,TMT、消费互联网的投资风口势弱,国内外投资机构各处探求标的。巢生成本找到了黄超兰,双方决定利用整合多组学推动靶点临床转化,昱言科技由此出身。得到红杉中国、源码成本、招银国际等机构共计超亿元的首轮投资。
此前曾有媒体统计过近70位生物医药上市企业创始人的职业路径,最常见的便是先在国外积累研发履历,然后归国担当跨国药企的海内高管或海内药企高管,把药物研发能力运用在海内市场,加深对此的理解。药物研发能力是这群人创业的根本,而对海内市场的理解,则是最主要的创业动机。
从这个层面来看,黄超兰的创业路径并不常规。
还是要做出一款药在成立昱言科技之后,黄超兰将此前研究中的一个靶点拿来验证这套技能是否能成药,也就有了FS001。
过程很顺利。2022年时,FS001就有机会让黄超兰再融一笔钱。但创新药融资大环境不好,许多投资者对新技能的信心和耐心有限,“很多人不懂昱言的代价,乃至不看昱言是做什么的,只想压低价格‘捡便宜’”。
她原来想融足够多的钱,直到把FS001推上市。由于代价一贯被低估,她还是果断放弃了融资,选择“曲线”出海交易,先完玉成部技能平台的商业闭环。
运气不错,昱言科技恰好站上了ADC出海的风口上。
来源:视觉中国
根据行业咨询机构数据统计,2021年~2024年4月,国产ADC出海的交易金额靠近400亿美元。2023年12月,百利天恒更是将一款ADC药物以84亿美元价格授权给百时美施贵宝,创下海内创新药的出海记录,以及环球ADC领域单个资产总交易额最大的记录。
昱言科技的主攻沙场为癌症,大方向是探求蛋白的表达差异,再转化为抗癌靶点,以及开拓相应的药物。“ADC是最吻合的领域,由于它不那么关心功能的因果关系,只关心蛋白在癌症和正常组织的表达差异”,昱言生物首席科学官黎玮曾先容。
FS001很快吸引了多家跨国药企的关注。据黄超兰先容,最初有五六家企业打仗,同时跑到末了的有两家,直到终极选择了益普生。FS001正处于临床前开拓的末了阶段,益普生方面表示,“我们准备启动Ⅰ期临床试验,将在选定的实体肿瘤类型中评估FS001。”
基于此前在精准医疗上的研究,她还设置了IVD(体外诊断)部门。
即便在生物药上走通了流程,她也没打算“放弃”这个第二大业务部门。在此前融资时,关注生物药和IVD的投资机构,黄超兰都有打仗,有的直接说,选其一就投,被她谢绝了。直到现在,还是很多人不理解,毕竟全体生物医药圈,这种业务架构的公司险些没有。
黄超兰则认为她实际上是做“发动机”,至于这个技能到底是用在飞机上,还是高铁上,都要基于未来的资金量。“资金够的话,两个赛道都做,不足的话在考虑。”由于从蛋白组学的角度去看,这两个完备不同的赛道,底层逻辑是相通的。
昱言科技选的IVD诊断产品聚焦于精神类疾病,如烦闷症、双向情绪障碍等。这也是不常见的选择,据黎玮先容,过去这类疾病紧张依赖问卷的办法来诊断,主不雅观性和误诊率很高,“我们认为可以用血液中蛋白表达水平来做赞助诊断,这更客不雅观。”
目前,团队创造了一个新的烦闷症干系生物标志物,并开拓了针对这个标志物蛋白质表达水平的诊断产品,这同样是环球创始的产品。
有投资人建议黄超兰干脆专注于IVD市场,毕竟相较于研发周期长且风险较高的新药研发,面向C真个IVD市场更大,黄超兰的技能上风可能会更明显。但这意味着要去自建一个大的商业化团队,这并不是她当下最空想的选择,她还是会选择互助伙伴来代理。
“马斯克也是既做特斯拉,又做火箭。”黄超兰对马斯克推崇备至。
她也有“世俗”的一壁,有一段韶光,团队在“做做事挣钱”,这块业务占比并不多,但能为企业创造现金流,这是她方案的安全垫。
她的行为“特立独行”,但在她的理解中,昱言科技便是要做一家“百年迈店”,而不是“炒观点”。她没有大公司的运营履历,但当心于扩展。她逼迫性地将公司掌握在20人的规模,分布于三个地点:北京蛋白质组研发中央,上海转化医学研发中央,以及无锡的IVD部门。
“钱都要用在刀刃上”,黄超兰对员工的选择有些“苛刻”,“我会直接跟口试者说,你大概要干十个人的活,如果抱着‘来打工’的心态,那昱言科技不适宜你。”她所说的并非是从事情量的角度,她在意“全能性”,否则很难落地她的想法。
接下来,她还是想体验一次“全活”——完全地把一款药推到上市。过程中,她可能还须要连续卖管线,也可能会面临各种组织扩展所带来的管理问题,但在她看来,“没有目标才是最苦恼的,现在有了目标,须要做的事情便是探求各种路径完成它。”